經濟日報 文／謝忠道
豬頭簽證 靠印花稅解圍
我帶著微笑把護照和一張簽證申請許可遞進摩洛哥海關窗口，看到對方露出一張詭異不解的表情時，才恍然想到：我是豬頭，又犯了同樣的大錯！這時候再怎麼裝可愛都沒用了……。
綿延無盡的山脈與荒漠，遠處不時出現一座孤單的碉堡，彷彿千古以來就矗立在這裡。 圖／謝忠道
去年六月我就來過一趟摩洛哥，簽證是在巴黎辦的，效率極快，大約一周後就叫我去拿：不過不是蓋在護照內頁裡的簽證，而是一張「簽證申請許可」。當時不察，我喜孜孜地回家，帶著它飛去摩洛哥。誰知道，這張「簽證申請許可」過海關時遞交海關，然後落地申請一張正式的簽證。
這道程序本來沒甚麼，問題是我抵達Agadir時間是下午六點，海關人員態度其實非常客氣友善，跟我解釋必須把資料傳真去首都Rabat，他們回覆確認我的申請，才會給簽證放行。從六點等到接近半夜，終於回覆，可以接受辦理。我聽了感動得快哭出來了。接著海關人員又帶著抱歉的微笑說：不過，您需要貼上120 dirham（摩洛哥幣）的印花稅，機場沒有，需要到附近村子去買。
ㄟ，我還沒出關，怎麼出去買印花稅？再說，半夜12點去哪裡買印花稅？幸好我有旅館派車已經等了至少七小時的可憐司機幫忙完成了這個神聖的任務，但是大家（包括海關）都累斃了！
那是去年的噩夢，今年有進步，託接機司機的福，去附近小村找到印花稅，等候3小時之後，終於出關了！海關人員交還護照時，跟我道賀說：您運氣好，有時辦不出來，旅客可能在機場過夜呢！我一聽，搶過護照簽證，向出口急奔。根據同行朋友的說法：我出關時的笑容像是剛服刑期滿20年出監的犯人。
我始終不懂：為何不乾脆給一張簽證呢？蓋不蓋在護照裡面都無所謂（不蓋在護照裡面通常表示不承認這本護照），可是何必如此折騰人？或是至少在機場或是賣印花稅？摩洛哥是北非阿拉伯國家裡，這幾年最積極發展觀光的國家，但是顯然行政手續還沒跟上。
殘牆，月光 與羊叫聲
來接機的Laurent是法國人，年輕高大，一張尚未被沙漠炙陽曬成古銅色的白皙臉龐，粉紅麻料上衣，麥色麻料長褲，一口輪轉的阿拉伯語跟他的衣著一樣，輕鬆流暢。他是我這趟名為「南方之路」旅行的負責人。旅程開始之際Laurent就說了：這趟旅行的重心不是景點，是路，以及這一路的風景與心情。
出了機場，一路往Agadir西郊開去，40到50分鐘的車程是一場穿著傳統長袍的路人，無盡的椰棗與橄欖樹，塵土黃路和駱駝騾驢。那些在電影電視上看到充滿神祕異情的文化風景，現在一一成真，剛才簽證的煩心也都隨塵土消散了。
柏油路漸漸變成黃土路，平坦開始顛簸，文明的建設痕跡慢慢被原始的自然的景色取代。終於我們的四輪傳動車駛進房屋殘破整體像廢墟的小村，停在一扇摩洛哥傳統的木門前，一個穿白色長袍戴小圓帽，一臉憨笑的管家在門口迎接。
這是一座石頭屋子，裡面有小小的中庭，上上下下的階梯通往各房間——其實也僅有三個客房。這裡不是旅館酒店，最多只接待6個「南方之路」的旅客。房間隨著地勢建蓋，不是頂級奢華，卻是雅致舒適，沒有多餘的長物，每個窗外都是絕佳景色。
登上頂樓的露天平台，眼前竟是叫人驚嘆的壯麗山谷，而一張已經舖好桌巾餐具的餐桌正面對著這片美景，寶藍夜色緩緩地淹上來，管家悠悠晃晃地提著幾盞玻璃燈上來，天上的月亮忽然亮了起來。
然而我最震驚於這裡的寧靜，不是那種讓人耳鳴的死靜，而是那種沒有收音機電視現代文明汙染的幽靜。偶爾某處忽然傳出幾聲羊叫和清脆鳥鳴聲，只是讓這座荒涼的山谷小村更顯得寂然……好啦，我有點過度誇張了，去過任何一個阿拉伯國家的人都知道，再怎麼荒涼原始的角落都躲不過一天四次的全村擴音機禱告聲的。
尖頭長袍和 臭腳羊皮鞋
我們和Laurent在頂樓沙發喝酒吃開胃點心，Laurent攤出一張地圖，在上面指點解說著往後一周的行程。然後晚餐上來了，竟然是海鱸魚排，品質新鮮，搭配的番茄紅蘿蔔格外清甜。往後幾天一路嘗下來，才知道沙漠種植的蔬菜，或許是水少，氣候乾燥，味道出奇地甜爽美味。我大學參加佛學社到寺廟裡打禪七，都沒變成素食者，一個禮拜的摩洛哥之旅卻讓我有這種衝動。
我們倆在瑩瑩的月光、阿拉伯管家的伺候，以及摩洛哥葡萄酒的醺醉裡享受難忘的一餐。不知為何，這個遺世獨立的荒村角落沒有給人被遺棄的感覺，而是尊貴感，我們正在體驗現代旅人難能有的感受。
隔天清晨，在各種清亮亂鳴的鳥叫聲醒請來，一桌子的早餐已經在昨晚那張桌子上舖好了：阿拉伯玉米餅、可麗餅、三種野生蜂蜜、現榨橙汁、手工果醬和原味優格。我身穿尖頂浴袍，腳蹬尖頭拖鞋，一副道地阿拉伯人的樣子看著在清晨陽光下逐漸明朗的橄欖山谷，一邊吃早餐，覺得自己非常適合這種簡單樸質的生活呢。
出發前Laurent介紹「南方之路」的旅行概念：重現殖民時代的旅行方式。這一路將有司機與隨行管家打點旅途上的一切，個人隨身衣物統統放進特別訂製的皮革旅行箱（放心，有人扛），一本筆記本每天寫20行文字記錄當日心情與感想，還有一件傳統摩洛哥黑色尖帽長袍（沙漠溫差大，用來禦寒）和一雙傳統皮革尖頭拖鞋（可是穿兩天就會很臭，因為羊皮沒有經過處理）。而重點是：每天換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