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史話-台籍日兵聯手菲國華僑抗日

文/許劍虹

很多台灣人發現,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本質上根本是發動侵略戰爭的藉口而已。

不論是否同情正遭受日本侵略的中國,從大多數台灣青年在太平洋戰爭初期,不分族群積極協助日軍進攻盟軍來看,不難發現這些台灣人在經歷了「皇民化運動」軍國主義教育洗腦後,似乎完全相信「大東亞戰爭」神話,認為是為了解放亞洲民族而戰,打起歐美軍人當然毫不留情。

同胞受難血濃於水

然而,日軍占領菲律賓後,對盟軍戰俘還有當地老百姓各種殘酷與暴虐行為,動搖許多台灣人對「大東亞共榮圈」的信心。童年時代跟著開婦產科的父親黃純儒,一起定居馬尼拉的台南人黃東昇,目睹日本占領軍強迫美菲聯軍戰俘遊街示眾。

當時不到7歲的黃東昇,印象最深刻的是「被解放」的菲人,對待昔日「壓迫者」的態度,他回憶:「他們看起來都非常憔悴、疲倦無力。日本軍人騎馬趕這些戰俘,拿鞭子打那些走得慢的人。街道兩邊站滿菲律賓民眾,他們同情白人戰俘,爭先恐後拿水及冰淇淋給他們吃。當時我是6、7歲的小孩,也覺得這些騎馬的日本軍人實在很沒人道。」

在菲律賓的台灣人,最無法忍受的,可能是目睹許多同文同種的華僑,不僅沒被當成「大東亞共榮圈」的一分子看待,還遭受各種針對性與歧視性政策,甚至隨時隨地被憲兵隊懷疑是「抗日分子」而逮捕,輕者遭受各式各樣拷問、刑求與虐待後獲釋,重者小命不保。

光是在1942年4月15日這一天,由台人張海籐配合日本憲兵隊誘捕的42名僑領中,就有包括中西學校校長顏文初、《商報》總經理于以同、國民黨代表吳九如、共產黨代表洪清機,還有5名「華僑抗敵後援委員會」的積極活動分子,被雙手反綁帶到馬尼拉郊外的華僑義山,同8名不願意效忠汪精衛政權的國民政府外交官,一起遭到殺害。

在第14軍安排下,越來越多抵達菲律賓戰場的台籍日本兵,由於語言與文化上的優勢,分別進入憲兵隊以及軍政監部兩大情治機關服務,主要任務是與立場親汪精衛政權的「華僑協會」合作,滲透華人團體蒐集包括名冊、報章與雜誌在內,一切有利於日軍掌握僑社動態的情報與訊息。

許多台籍日本兵的工作是協助憲兵隊,看管遭到拘禁的華僑抗日人士,對於日本人如何虐待與刑求中國人,比外界更詳細了解,這樣不斷看著同樣講閩南語的同胞,慘遭羞辱與壓迫,久而久之也會對長官的行為產生厭惡,進而質疑起這場「大東亞戰爭」的正當性。

慢慢的,台籍日本兵對待華僑抗日運動的態度,便從原來的積極鎮壓,轉變成消極應對,現任菲律賓血幹團總團部常務理事蔡慶華指出,當年在馬尼拉街頭發抗日文宣的愛國華僑,常常遭遇穿著日本制服的人阻止,如果是日本軍人,下場大概是直接刺死,如果是台灣人,就非常可能被偷偷放走。

前僑選立委蔡文曲,童年時是提著菜籃在街上發放《丹心半月刊》等抗日宣傳品的血幹團成員,這位老前輩向蔡慶華透露,有一次執行任務時,不巧被一個日本兵撞見,出乎意料,對方不過是象徵性在他腦袋後方拍了兩下,拿起籃子裡的印刷品離去,臨走前還不忘以閩南語念了一句「你不怕死喔。」

從這兩段敘述中不難發現,夾在「精神祖國」日本與「文化祖國」中國之間的台灣人,看到太多同是閩南人的華僑抗日志士遭到殘忍殺害,已對所謂「大東亞戰爭」的信仰產生動搖,許多台籍日軍開始以各種消極手段,抵制上級交代的任務,這是當年菲華抵抗運動得以蔓延的一個重要因素。

根據菲律賓華僑義勇軍同志會總會常務理事蔡自然回憶,有位沒參加抵抗運動,莫名其妙被日本憲兵隊抓起來審問的華僑,因遭嚴刑逼供,隨口栽贓另一華僑為抗日分子,導致對方與自己一同面臨處決命運,所幸一位台灣籍翻譯,藉由偷聽到兩人的閩南語對話,及時判斷出他們只是尋常百姓後,成功說服日軍高層將2人釋放。

日軍獸行罄竹難書

占領軍嚴厲取締華人抵抗運動同時,也對普遍親美的菲律賓人打從心底不信任,對同樣被懷疑是抗日分子者,施以近乎變態的羞辱與折磨,令很多台灣人發現,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本質上根本是發動侵略戰爭的藉口而已。所謂從「西方帝國主義者」手中解放亞洲人的說法,不過是一場騙局。

黃東昇父親的朋友黃東華,在日本憲兵隊任職翻譯官,曾經當著他的面協助日本人審訊一位菲律賓少年,他回憶:「他們在客廳詢問,少年犯兩手反綁跪在地板,黃氏將他口述之英語翻譯成日語,憲兵每次問一個問題,就拿拖鞋毆打少年面頰侮辱此少年。」

正是因為從小與父母一起體驗過日軍占領下的菲律賓生活,而且結交了不少華僑友人,黃東昇坦承對二戰期間的日本,實在沒有什麼好感,他指出:「日本軍人及憲兵在馬尼拉對待當地巿民非常刻薄、殘忍,特別是對待菲律賓人有如畜生。戰時日本軍人之野獸行為,在東南亞到處的表現,應該眾人皆知。」